在耕耘的日子里

作者:郭长才

人人事业经历20周年了,在喜庆的日子里,大家都说这20年是成功的,有人说是铸就了辉煌,20年的硕果俱在,我也赞同大家的结论。自然,做了20年当家人的我,面对这么成绩有许多可以总结的东西,我是拙笔难为,琢磨再三,感到在“做事先做人”,做好了人才能做好事情的方面有所感悟,那么我是怎么做人的呢?我反思后,反而朦胧了,因为这20年我在做人上很少有刻意的去塑造某个形象或注重某个细节,我只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这个怎么想的源于一个做人的准则。如此而已,由此回忆几件事,感叹颇多的。

肖科长

84年的3月全国汽车配件订货会在河北邯郸召开,我和厂里的四个人带着杭州汽车电器厂的第一只产品“JK114”刮水器开关来到了邯郸,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全国订货会,是没有代表资格的,在当时的计划经济十分浓厚的形势下,一切订货必须有中汽公司订单,所有定点的汽车厂、零配件都预先报计划,经中汽公司平衡后在订货会上签合同,然后就按此合同供应,少了不补,多了不退,一年一次。我们小厂子和小产品是没有列入计划的,这只“JK114刮水器开关”主要是为汽车刮水器生产厂配套的,这类厂全国有5家,最大的一家就是天津刮水器厂。我在此前已五次去了天津刮水器厂推销我厂的这JK114刮水器开关。

从第一次的上门因为计划外的厂子和产品,被推了出来,可是我知道天刮有计划变动的情况,知道他们为计划变动而配不到这开关而苦恼过,所以仍二次、三次的上门,终于在第4次和天刮的供应科肖科长深谈了一次,其实早三次我都见到了他,或许是感动了他们,或许是他们的一个推头,他们把我厂的开关留下做检验,当检验通过后,第5次我又到了天刮,他们又提出计划外的和订货也要统一在全国订货会上谈。带着焦虑、带着期望,我们忐忑不安的来到了邯郸。在大会报到的那天找到了天刮代表的住宿房间,从名册上我看到天刮的书记、供应科长都来了。感到增强了信心。当晚5点在天刮厂的房间门口,我等着。我想,吃饭时间到了,天刮厂的人总要来房间转一下吧,然而一直等到7点也不见人来,此时矛盾了,离开吧,又恐怕天刮人回来了,等吧,是否天刮的人已经去吃饭了?犹豫中又过了一个小时,8点了仍未来人,看来他们直接在吃饭了,那么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就这样矛盾着,自己安慰自己,一步也不离开等着,快到深夜12点终于等来了一大帮人,喳喳呼呼的回来了,在门口我打了个招呼:“啊!你来了”,“啊,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一股强烈的酒气、一副醉态。没容我讲话,一转身“砰”的关上了门。我呆呆的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等了7个小时才这么结果?想敲门进去,又恐怕失礼,“人家是上帝啊”!无奈何,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到了设在农民家中的住所。二个等在住所的同事还未睡,也在等我们的消息。“还好,还好,总算他们来了,也看到他们了,明天一早再去”。我向他们解释也像在安慰自己的说,“明天一早?现在已是明天了”,一个同事苦笑着说。躺在床上总也睡不着,这是建厂以来的第一只产品,第一次争取主机厂的配套,几十个人在杭州都盯着我们,等着这消息啊,天亮不知会怎么样呢?碾转一会儿,干脆起床又到会场去了,趁着天未亮,就轻易进入了会场,一直到6楼静悄悄的走廊,在天刮代表房门口铺了张报纸坐下了。或许是太累了,一会儿就打起磕睡了。“谁”,随着一声问话,猛的醒了,连忙站起,原来天刮厂的房门开了,天刮厂的供应科肖科长出来了(后来知悉,他有晨练气功的习惯),“啊,是你,怎么你在这里等了一夜?”他看到地上的报纸,肖科长有些惊讶。“我,我……”我还没有讲出,“这样吧,你8点半来谈,你去洗洗脸,吃吃早饭。”肖科长拍了拍我的肩就走了,边走还边丢了句话“南方人真厉害”。

这天上午我终于订到了杭州汽车电器厂为天津刮水器厂供货的第一笔合同,价值20多万,这是我厂建厂来的第一份合同啊,够我们做半年了,这个高兴劲无法形容。

事隔三年,杭州汽车电器厂的产品已发展到十多只,进入了北京第二汽车厂的配套行列。这年10月我和同事出差北京,说好第二天上午从北京再到天刮厂去的,当晚天较闷,住在旅馆里把窗子打开,谁知北方的气候变化大,晚上光着膀子睡着了,却被窗外的寒气侵蚀了肩膀,第二天早晨醒来半边脖子、肩膀不能动了。与天刮厂通了个电话,天刮厂的苗厂长听了电话后问:“你还能走动吗?”我说:“能走”。他说:“马上来天津,我包你好”。将信将疑的忍着痛到了天津,天刮厂的肖科长亲自开了辆面包车一行5人来车站接我。到了招待所刚坐下,天刮厂的苗厂长也到了,没讲几句就让我坐在中间的一把钢折椅上,叫了我的同行和天刮厂小吴二人各一边坐在地上扶住凳脚,让我身体放松,一会儿背后感到一股力量在推动,受凉后不能动的左肩、脖子不自主的往右弯,整个人也越弯越倒,感到整个人要从椅子上跌下去了,却又有股力拉着没有倒下,如此几个反复,突然整个头不由自主的转动起来了,而且越转越快,最后转得天昏地暗,坐着的钢折椅也吱吱作响,感到自己都刹车不住时,只听一声大呼“哇”,头就停转了,此时浑身是汗,气喘呼呼,清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好了,肩膀不痛,头也自主转动了。回头的一刹看到肖科长在离我约3米处的地方在背后气喘呼呼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是一脸的慈爱。在场的近10个人都目睹了这肖科长的发气功。“真神啊!”大家不由而同的称奇。苗厂长在吃饭时介绍:“老肖的这一发功,一个月的修炼都白费了,那么多年了,我只看到老肖二次发功。”

90年肖科长提前退休了,他带了老婆到杭州玩了二天,临走时他和我厂的几个干部深情的讲起了84年那晚上的情景和87年的发功,他说:“我是个回族人,我不吃猪肉,但我很懂得人格的魅力,会选择朋友,杭州汽车电器厂有今天,你们不能忘掉前辈创业的艰辛啊”。

安   阳

知道河南安阳这个城市是因为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每年一次的全国汽车配件订货会议有好几次都安排在安阳市召开。

曾经有人谈,没有经历过文化革命的人,想起感受一下文化大革命的样子,那么到安阳的全国汽配会上去就能感受到,汽车厂的人戏称全国汽配会是“驴马大会”。全国十几万人的配件厂推销人员和汽车厂的订货人员,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集中到一个县级市,市区的主要街道都停止汽车通行,从行人道到马路上排到了4条总共近5华里长摊位,所有的摊位都是居民家里的床、写字台、饭桌、椅子、砖头、床板搭起来的,市主要街道的楼房上都挂满各种各样的横幅、标语、广告、彩旗。十几万人把安阳所有住宿、饭馆包个全,连近邻的农民院里也住满了男女混杂的配件厂人员,街道上整天高音喇叭不断,碰碰撞撞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满地的产品目录、报纸、饭盒,一股杂乱无章。

8510月下旬的一天我们一行7人坐火车挤到了安阳,火车上都是坐的参加安阳汽配会的,所以下车的人又是大包小包,人山人海,出口处很小,还十分严厉的检票,几千人都要从这三只小口子出站,秩序自然乱,使人惊愕的是为了维护这秩序,出站口近一米高的水泥隔墙上竟然站了几个警察,手中拿着警用皮带,时不时的朝人肩上的行李抽去,这个情景犹如电影中解放前的难民潮一样。我困惑的问“这是安阳?”

向居民租好了马路上的摊位后就去农民家租住宿,匆匆忙忙摆出了摊位等待汽车厂或汽配店的人来选。清晨摆出要到天黑才收摊,那天早晨刚摊好摊位,我去买早点,回来时离摊位不远只看见前面一群当地人手拿砖头、木棍正追打几个摆摊人,摆摊人们鸟状的四处跑,再走近一看被追打的是我厂的人。我赶快跑过去,大声喊“不准打,别打了”,跑到摊位边一看,摊位也被掀翻在地,我厂的一位女同志脸色吓得苍白在流泪。几个安阳当地人还在用砖砸地上的样品,我冲了过去,用手中的早点挡住了砸下去的砖,几个安阳人又朝我扑来,我说“有什么事讲理嘛,不能打人呀!”“打人?”“打你又怎么样”一群人仗着势众推推搡的又朝我打了几下。我厂疏散的人看到此情又赶了过来,总算停了手,七嘴八舌的讲,原来是我们租的摊位被几个安阳人硬的移动了,这可是几百元租下的地方呀(马路及行人道上只要放张床、放张桌就是几百元),我们不肯,对方就掀翻我厂的摊位,双方发生冲突,对方仗自己地盘,人多势从,竟然拿起地上砖头、木棍朝我厂人员打去。看着满地的产品、样本一片狼籍,看着被打的几位人员头破血流,我心一酸,泪水忍不住往下流。

十几年过去了,一提起安阳我心中就有抹不去的阴影,几次坐车路过安阳我都未下车,只是眺望一下。安阳深深的刺痛了我。今年9月份,计量厂的同志介绍我与安阳钢铁厂的二位领导见面,出于业务需要,我见了面。计量厂的同志早已知道我对安阳的印象,特地的和我提了安阳这十年的变化,一个极有说服力的说法是“安阳钢铁厂不欠配套厂的货款”,“只要货到,验收合格后就付款,行业上大家都知道,安钢这几年的生产发展十分迅猛……”。这是不可思议的事,记得那年头全国钢材订货会上高音喇叭都在叫“请大家不要和河南的人订合同,以防止受骗”。喇叭不停的叫着,竟然没有一个河南人去制止。可见事态的本身是那么严重,而现在全国钢铁行业尽管销售形势不错,可安阳钢铁厂能不欠配套厂货款,我真是将信将疑。那天和安钢的二位领导谈得很坦率,我也把心中这十几年前对安阳的感受谈了一点,那二位领导再三邀我去安阳看看,希望能和安钢合作。我接受了,我想:世道在变,安阳也一定会变的。

  

第一次出国去日本,89年的日子,美金还很希罕,凭出国批件调了白市价50美金当一回事了,在第二天,谈合资的另一方台湾董事长也来东京,当天晚上请我们吃饭,饭后台方董事长拿出几张50元面额的美金,一人送我们一张,说是日本到处都用美金的,人民币不能用,一股爱国脸的热情相,可是我们同行的几个人都还不敢收,勉强收下后晚上商量来商量去还是退还呢?还是上交呢?最后还是决定各人自行保管为妥,我把这50美金买了二大包女的连裤袜和一些日本香烟、日本糖回厂送给大家,同行的汪工回厂后还试探的向我还50美金怎么办?我说“你去问同行的领导去吧,”汪工也不作声了。

第三次出国公司已有国拔价200万美金,身上又带了1000美金,是和一个领导干部去韩国谈项目的,韩国三天,参观二个工厂,谈了二天的价格,这价格在我们的坚持下,砍掉了1/3还多。谈判前的一天晚上韩方李顾问到旅馆来拜访,走时我送他到大厅,他向我提出这次有领导来韩国,又是第一次,应该多玩玩,多看看,关于开支,他已准备了二万美金,希望我们尽管用,不够可再给,说着一只鼓鼓起信封的就交给了我。我客气的谢绝了,我知道这二万美金收下,至少要付出二十万美金的货款价格。

离开韩国李顾问又来送行,他的中国话讲得尚可以,他说:“你看不起我吧。”我愣了一下,“没有啊!”我回答,他又说:“我送你一点美金是作为朋友的礼貌,你怎么可以谢绝呢?现在价格也谈好了,合同也签了,这二万美金可以收吧。”我还是婉言谢绝了。我们从韩国汉城飞到香港,到香港的第二天晚上已是12点多了,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房间的电话响了,原来是韩国李顾问的秘书姜小姐打来的,她的中文有些结巴,但可以沟通。她说她也来到香港,现在饭店大堂里,请我下去吃咖啡,出于礼貌,带着困惑,我到了大堂,在大堂的咖啡吧里,姜小姐问了我对韩国的印象、在香港的情况等。最后又拿出了那只装有二万美金的信封,非要我收下,说完她立起就要走。“这可不行,”我也赶快立起,匆忙中还不忘留下十美金在桌上作为买单费,就忙说“再见,再见”径直走了,走到电梯旁回头来看,姜小姐正把这信封往包里装。

过了半年,韩方李顾问带了姜小姐来杭调试设备,有一天晚上在吃饭时,姜小姐在饭桌上提起这二万美金的事。她说:她到香港有事顺便看看郭总,想送郭总二万美金,郭总一下就跑掉了,她说着还哈哈大笑。她又拿出了二万美金,她说我们是诚意的,希望陪餐的厂办主任能带给郭总,厂办主任客气的谢绝了。

过了二年因韩国的设备有质量问题及韩方又不理睬,无奈何通过国际仲裁,韩方败诉,而执行时韩方又宣布破产,我公司厂办主任和另一位女同志赶到韩国去申请执行,颇费周折只执行到二万美金,回来后她们开玩笑说这二万美金就是当时准备送郭总个人的二万美金,可她们又说都是二万美金,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